眼中微波闪过,唐江岚灵机一动,“阿爷,疑难杂症郎中收费三文钱。”
“什么?”孙老娘浑身的肉都在痛,“这不是抢钱吗?”
张郎中一听抢钱两个字,脸立刻沉了下来,“不想看,把人抬走,老子闲着没事干,要来抢你三文钱?”
孙老爹刀子似的眼睛剜了老太婆一眼,陪着笑脸,“想看,想看,就是……能不能便宜点。”
“郎中,我家那死丫头很能干的,什么粗活脏活你都别客气,往死里使唤,抵那三文钱。”孙老娘伸长脖子补了一句。
倒也是个主意,反正那丫头鬼灵精怪的很。
张郎中正要答应,一偏头,他怔住了。
唐江岚整个人一只脚在门槛外,一只脚在门槛里,烛火挂在她脸上,泛起苍白的光晕。
黑亮的眼睛里,哀伤一闪而过,恰恰好闪进张郎中的眼里。
鬼使神差的,他冷笑一声,“这丫头哪值三文钱?”
孙老娘习惯性抬起手,给了唐江岚一个耳刮子,“我呸,三文钱都不值,真是个赔钱货。”
唐江岚挨了打,低眉顺眼地跨过了那道门槛,纤弱的背影看得张郎中眼里冒出万丈的怒火。
他娘的!
别人不知道这唐江岚的身份,他却刚刚查得一清二楚。
堂堂金枝玉叶的谢家大小姐,竟然被个老太婆打,这狗日的还有天理吗?
还有王法吗?
张郎中怒从脚底心起。
“你儿子这病确实是疑难杂症,要治,三文钱是治不好根的,拿二两银子来,否则,他这辈子都别想站起来。”
二两银子?
这一下,孙老爹肉痛的眼珠子都要弹出来。
家里扒拉扒拉,总共能扒拉出五两银子,看个病二两银子没了,这不是要他的命吗?
可又能怎么办?
儿子的命比银子重要,再舍不得,这病还得治啊!
唐江岚虽然不明白张郎中为什么突然狮子大开口,但孙家倒霉,她就喜欢看。
怕再挨打,她躲到墙角,清幽的目光落在脚下,心思飘得很远。
原以为张郎中只是个江湖郎中,没想到他很有几分真本事。
跟着他学两年,将来女扮男装行医是没问题的。到时候存够了银子,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起来……
突然。
后背有冷汗渗出来。
唐江岚莫名的有种感觉,后面有什么东西正盯着她看。
她猛的回头。
半掩半开的窗棂前,猝不及防的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眼睛。
那双眼睛很特别,让人无端想起飘着浓雾的峡谷,幽深,阴冷。
什么孙家,什么郎中,什么隐居,瞬间化为烟云。
她心口咚咚作响,快得似要从里面跳出来,“你……你……是人……是鬼?”
“砰!”
窗棂猛的关上。
唐江岚抖了个激灵,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站在了张郎中侄儿的东厢房前。
她捂着胸口,长叹出一口气,“大晚上的,真的要被吓死了,鬼都没他吓人。”
话落。
孙老二杀猪般的嚎叫起来,“救命啊,救命啊,有针刺我!”
唐江岚刚刚平缓下来的心跳又开始加速。
“谁刺你的?”张郎中问。
“鬼,鬼刺我的。一阵邪风,呼的一下就吹过去了。”
张郎中心想,这孙老二莫非也是个疯子。
“刺你哪儿了?”
“身上,不对!脚上,也不对!脖子,刺我脖子上了。”
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, 唐江岚的心,吊到了嗓子眼里。
“我看是你刺你脑门上了。”
张郎中眼中闪过鄙夷,像挥苍蝇一样挥手道:“行了,回去吧,明儿别忘了我把二两银子给我送来。”
……
这通折腾,直到亥时一刻,孙家才安静下来。
“玉渊啊,明儿去张郎中家,你和张郎中好好说说,看看能不能把那二两银子给抵了。”
唐江岚听着窗外孙老爹的声音,心中冷笑不止,声音却怯怯的,“张郎中说我三文钱都不值,更别说二两银子了。”
孙老爹:“……”
孙老爹布满皱纹的脸有些扭曲,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:“早些睡吧。”
那副假惺惺的长辈样子,真是既虚伪又恶心。唐江岚应了一声, 慢慢睁开眼睛。
孙家这个狼窝真的不能再呆下去了,必须要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才行。
……
冬日的清晨。
天气阴寒。
寅时定更的梆子声响,唐江岚摸黑起身,胡乱披了件薄棉袄,掌了油灯,想把娘叫醒。
“呀!”
唐江岚一惊,见娘正瞪大眼睛瞅着她。
“娘,该起了。”
“他……没回。”高氏喃喃自语。
“爹快回来了,以后我再不让他离开你。”
唐江岚等高氏起身,迎着呼呼的北风站到正房门口。
“阿公,阿婆,我去郎中家了,那二两银子……”
“……”屋里的老夫妻俩直接装死。
唐江岚眸子一转。
“阿公,要不带银子过去,郎中说不定就把我赶出来了,好歹每月五文钱呢,也能给家里添个馒头不是。”
话落,房门打开。
孙老爹颤颤巍巍走出来,伸手在袖口里掏啊掏,哆哆嗦嗦摸出两锭碎银子。
唐江岚接过来,“阿公我去了。”
“记得给郎中!”孙老爹有气无力的叮嘱了一句,两只眼睛涨得通红。
唐江岚带着高氏到了郎中家。
有了昨天的经验,母女俩一个烧火,一个揉面,不消片刻,热腾腾的薄粥和香喷喷的烙饼便起了锅。
唐江岚把早饭摆到东厢房的房门前,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那双眼睛。
一瞬间才想起,头天晚上的梦境里,那双眼睛出现了好几次。
她心头一颤,片刻都不愿意多逗留,便回了房间。
这时,张郎中慢悠悠地踱着方步跟进来。
唐江岚从袖口把银子掏出来:“郎中,昨儿的诊金,阿公让我带给你。”
张郎中目光扫过她破破烂烂的袖口,翻了个白眼,“买块料子让你娘给做件棉袄吧。”
堂堂谢家大小姐穿成这副寒酸样,说出去真是丢人现眼。
唐江岚浓墨般的眸子里,带出一点戒备。
她不明白为什么隔了一个晚上,张郎中对她的态度就截然不同起来。
“以后饭再多煮点,替我张郎中干活还饿肚子,你想恶心谁呢?不少你们娘俩一口吃的。”
唐江岚猛的睁大了眼睛。
颜若晴心里像油煎了似的,急得不行。
一转身,正好对上看门黑狗绿幽幽的眼睛,心中一动,死马当活马医吧。
她猫着腰冲过去,拿起藏在袖口的竹针,用尽一身力气朝黑狗屁股上扎过去。
黑狗原以为主人是来撸它的,哪知道屁股上挨了重重一下。
当即嚎叫起来,朝孙老二冲过去,一口咬住了他的裤管。
孙老二已经被狗叫声吓了一跳,再冷不丁被咬住,简直神魂俱裂,连滚带爬地退了几步。
颜若晴趁机大喊,“小婶,不好了,小叔被狗咬了!”
刘氏披着衣服冲出来,拿起一旁的笤帚就去打狗。
不知道是黑灯瞎火的看不清,还是刘氏心里有怨故意的,笤帚像长了眼睛似的,直往孙老二身上招呼。
孙老二疼得嗷嗷直叫。
颜若晴眼中寒光一闪,趁着乱作一团的时候,慢慢移到孙老二身边,手中的竹针一扬。
孙老二只觉得后脑穴被什么咬了下,当即眼睛一斜,嘴巴一歪,瘫倒在地。
“不好了,二叔嘴歪了,他撞鬼了。”颜若晴跺着脚又喊。
刘氏手里的笤帚“叭”的一声落地,吓得呆愣在当场。
孙老娘听到动静,披着衣服跑出来,看到儿子眼歪鼻子斜,进气多出气少,当即哭嚎起来,“哎啊,我苦命的儿子啊,你这是怎么了?”
孙老娘嚎得眼泪鼻涕都下来了,扑通一声跪在地上,拼命磕头,“观音菩萨,如来佛祖,求求你们显显灵,救救我儿子……”
“死婆娘,你他娘的给我闭嘴。”
孙老爹怒骂了一声,大手用劲把儿子从地上拎起来,伏在背上。
“玉渊,你前面带路。”
颜若晴弯眉一挑,“阿爷,咱们带二叔去哪里?”
“张郎中家,哪有鬼神天天找上门的。”
颜若晴呆了呆,心道:这个老家伙活到这个年纪,倒也不是白活,知道反常即为妖。
“还愣着干什么,还不赶紧带路。”孙老爹呵斥。
“等一下,我得跟娘说一声,她夜里看不到我,会发病的。”
“就是这个疯子害的人,病死她才好呢!”刘氏嘀咕了一句。
刚走几步的颜若晴听到这话,眸子一下子就冷了下来,后悔刚刚下手没再重点。
不多久便到了张郎中家,颜若晴把门敲得砰砰响。
张郎中头皮都炸裂开来,“谁啊,深更半夜的。”
“张郎中,是我,我家小叔得了急病,求郎中帮着看看。”
张郎中心里骂了声娘,奋力一挣,才挣脱被窝的“勾引”。
“来了。”
孙老二被放在木板床上,口水顺着他嘴角流下来。
张郎中就着烛火认真地看了几眼,眉头皱得死紧。
孙老爹一看他这副表情,心直往下沉:“郎中,我儿子这是得的啥病?”
“怪病!”张郎中脱口而出。
“啊?”
孙老爹和孙老娘面面相觑,三魂丢了两魂。
刘氏则直接瘫倒在地,两个眼睛直愣愣的,脸上表情像死了亲娘一样。
颜若晴不动声色地把手里的竹针往袖口里藏,转过身似不忍再看,心里却七上八下。
张郎中这个半吊子大夫,应该不会看出孙老二是被人戳了穴位吧。
然而,事与愿违。
“你家儿子不像是有病,倒像是被人故意扎了穴。”
颜若晴心跳颤了下,随即狂跳起来,几乎要炸开,隐在棉袄里的手死死的握成的拳头。
他竟然发现了!
“你们把他衣服都脱了,我要看看他身上有没有针眼?”
颜若晴猛地转过身,心里越发冰冷。
竹针的针眼比银针大,张郎中一个行医之人,很容易找到。
到时候,孙家人肯定会怀疑她。
却在这时,孙老娘扯着嗓门嚎起来。
“大冷的天,你要把我儿子脱光,你这哪里是治病,分明就是想害死他!”
张郎中气得倒吸一口凉气,胡子顿时翘了起来。
“他娘的,老子闲着没事干要来害死你儿子,你儿子是皇帝啊,滚滚滚,这病老子不看了。”
孙老娘一噎,还要再嚎,被孙老爹抬起腿,踢出几丈远。
“死婆娘,给我滚出去。老二媳妇,帮你男人脱衣服,玉渊,你也出去。”
颜若晴心里咯噔一下,装作听话的样子低头往外走。
走到门口的时候。
她回首。
只见数米开外,张郎中拧着两条剑眉,凑近了往孙老二脑袋上瞧。
颜若晴的心,骤然停止了跳动。
诡异的是,中间还夹杂着轰轰雷声,寒冬打雷和六月下雪—样,都是非吉兆。
青山走进来,单膝下跪,“主子,那些官兵挨家挨户查了—遍,没查出什么来,这会已经骑马去陈家庄了。”
“可探出他们的来路了?”
“是扬州府衙门里的人。”
“扬州府?”张郎中脸色大变,“会不会是冲着那丫头和她那个疯了的娘来的?”
冯江宁挥挥手,青山—个跃身,消失在夜色。
“虚怀,那丫头的身世,你再帮我详细说说。”
“那丫头叫颜若晴,是谢家嫡出的三小姐。她生父谢亦达,没什么名气,也就是个扬州府知县,小小的从六品;生母是高杼。”
冯江宁苍白如纸的脸上,露出—点波澜。
京中高家乃大族之家,曾经权倾朝野
颜若晴的曾外祖父高斌,是建元三十年的协办大学士,后官至文渊阁大学士,简在帝心。
高斌膝下子女众多,最最出色的乃是—双嫡子嫡女。”
嫡子是高恒,官至内务总管。
嫡女高惋,秀女入宫,由先帝赐给当今天子,封为高贵妃,深受皇宠。
高恒也有—对嫡子女。
长子高朴,是叶尔羌办事大臣,权倾西北。
嫡女高杼,就是那丫头的疯娘。
张虚怀长长叹息—声,“谁能想到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,竟然是皇贵妃嫡嫡亲的亲侄女,简直是造化弄人啊!”
“高家当年到底是什么原因败得—塌糊涂?”冯江宁才行过—套针,说话气若游丝。
张郎中谨慎的看了看窗外 ,压低了声,“我问你,你知道叶尔羌是什么地方?”
冯江宁眯了眯眼睛 ,“朝廷采玉的地方。”
张郎中给了冯江宁—个“你小子知道的还不少”的眼神,可惜冯江宁是个瞎子,没有领悟他眼神中的真谛。
“玉石和人—样,分三六九等。好的,直供皇亲贵戚;略差的,则由玉石商买下来,流通到全国。你说高朴管着这么—个黄金之地,多少玉石商要拍他的马屁,简直他娘的富得流油。”
冯江宁—声不吭。
张虚怀捂着嘴虚咳嗽—声。
“传说啊,高朴担任叶尔羌办事大臣期间,私下组织民间三千两百人进山采玉,采得玉石共—万多斤,之后偷偷运往内地,销售换钱。”
冯江宁眼角的太阳穴轻轻—抽,“有真凭实据吗?”
“还是传说啊,传说在抄他家的时候,地下前后花园里挖出大批玉石,简直就是—大片,—大片,多得搬都搬不过来。皇帝佬儿—看,这还得了,重罪,死罪。”
冯江宁连连冷笑:“所以就抄家灭族了?”
张虚怀点点头,又摇摇头。
“奇怪就奇怪在这里。”
“高朴没死?”
“怎么没死,死得透透的,惨惨的。惨到什么程度,你想知道吗?”
不等冯江宁回答,张虚怀自己接着往下说:“传说高朴的尸体掷喂狼犬,不可入殓携回内地,倘有潜行携回者,则必从重治罪。”
冯江宁看不见的黑眸迸出锐光。
他虽然年轻,却也知道朝中抄家灭族的规矩,—般尸身都会让人殓了,入土为安。
像这种死无葬身之地的做法,本朝似乎还没有先例。
“我和你说,不光高朴下场很惨,他的父亲高桓,祖父高斌当年的下场都很惨。高桓的罪名是贪污,砍头死了,死后被抛尸荒野;高斌老爷子老了老了,还被皇帝罚到河工干苦力,死在了河工上。你就说,惨不惨?”
“今上与高家有血海深仇?”
狗屁仅此而已。
学医就只能饿不死,穿得暖,这特么什么神逻辑?
张郎中怒从心起,想当年自己在……
哎--自己还不是混到了只能饿不死,穿得暖的地步,还提什么当年!
顾晚谣见张郎中的脸上一会怒,一会悲,心里不由的叹了口气。
“郎中不用担心教会徒弟,饿死师傅,我就跟郎中学一年,懂点皮毛就行。”
“学医学皮毛?”
张郎中一拍桌子,胡子都给气飞起来。
“你给我有多远,滚多远。医这东西,学无止境,你学点皮毛就想出师,你是想把老子的一世英名都给糟蹋完吗?”
顾晚谣先是一愣,再是一惊,随即,巨大的喜悦从七经八脉涌上来。
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。
她这一跪,让张郎中百感交集。
娘的,这就是命啊!
他这辈子起起伏伏,上蹿下跳,蜜水里泡过,苦水里浸过,心里早就盘算着要收个徒弟传下去,张家这点医术不能绝在他手上啊。
哪知道,慕名而来的那些人,要么太蠢,要么太丑,难得碰到一个不蠢不丑还算伶俐的,胆儿又太小。
眼前这一个,不蠢,不丑,胆子肥……偏偏是个丫头。
真是造化弄人啊!
罢了!
罢了!
“起来吧,我这里也没什么可教你的,自己能悟多少悟多少,且看有没有天分。”
顾晚谣实实在在的磕了三个头:“谢谢师傅,我这人没啥天份,就是能吃苦,月银您甭发了,以后等我赚了银子孝敬您。”
“滚,滚,滚--”
张郎中见不得她那副得了便宜又卖乖的样子。
一碗肉酱骗回一个师傅,这丫头贼儿精!
……
顾晚谣滚出堂屋,滚到东厢房收饭菜。
见鬼的是,今天小板凳空空如也,看来郎中的侄儿还没用完饭。
正想着,门吱呀打开,从门缝里伸出一只修长的手。
十指骨节分明,修长如玉,指尖泛出些细微的苍白,在昏暗的夜色下,白得让人触目惊心。
顾晚谣心中吃了一惊,这手完全不像一个普通人的手。
手的主人似乎察觉到门外有人,一缩,一关,门里门外的世界又恢复了平静。
顾晚谣皱了皱眉,赶紧把碗筷收进灶间。
正要拿水冲洗碗的时候,鼻尖隐隐传来一丝似有若无的药味。她低头对着碗嗅了嗅,才发现正是碗沿上传出来的。
有病,常年吃着药!
见不得光,闭门不出!
一双黑色深邃,无波无澜的眸子!
一双比千金小姐还要水嫩的手!
郎中侄儿的形象在顾晚谣的脑海里渐渐明朗起来。
……
天色渐黑时,空中飘起零星的雪花。
顾晚谣抄小路回到家中,正要敲门,被门口的黑影吓了一跳。
“谁?”
孙兰花转身,眼睛猛然睁大。
这是谁?
这是顾晚谣吗?
是那个在谢家毫不起眼,身上灰扑扑脏兮兮,随便谁都可以欺负打骂的顾晚谣吗?
也难怪孙兰花没认出来,顾晚谣身上穿着新衣服新鞋子,头发束起,露出干净漂亮的脸蛋。
再加上脱离了孙家,拜了郎中为师傅,心宽气色好,看起来竟像是换了个人似的。
顾晚谣见她半天不说话,皱了皱眉:“孙兰花,你找我有事吗?没事请让开。”
孙兰花这才回过神,却已经将来意忘了一半,睁着大眼睛 :“你身上的衣服怎么回事?”
“这和你没啥关系吧。”
“什么叫没啥关系,好歹你们也是从孙家出去的,万一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,丢的是我们老孙家的脸。”
孙兰花眼睛泛红,嫉妒得牙根咬咬。
连她都没有穿过这么好看的衣服,凭什么顾晚谣分了家就能穿上?哪来的钱?
他们还欠着张郎中五十两银子呢。
顾晚谣懒得理她,“全村的人都知道我爹被赶出来了,你们孙家就不要咸吃萝卜淡操心了。说,上我家来干什么?”
孙兰花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。
原来是孙家人听说老大家买了个丫鬟回来,觉得奇怪,所以派她来打听打听。
没想到丫鬟的事情还没有打听清楚,就受了极大的刺激。
她抬起头,冲着顾晚谣冷冷一笑,丢下一句“你死定了”,拔腿就跑。
哼!
她要马上告诉阿爷他们去。
孙兰花飞也似的往家里跑,跑到半路时,看到里正和他的娘子在路中间走。
里正说:“……这孙老大一离开孙家,运气好挡都挡不住。”
里正娘子:“也是见了鬼了,那后山我也常去,怎么就没看到有野山参呢。”
里正压低了声音:“赶明儿等天黑了,咱们再去一趟,我就不信这个邪。”
“到时候咱们挖到了野山参,也花钱买个丫鬟回来使唤使唤。”
孙兰花的眼睛倏地睁大,眼珠子咕噜一转,心里像是渐渐明白过来。
……
顾晚谣根本没把孙兰花放在心上,回到家,见家里人都聚在西厢房里。
她走进去一看,一张方方正正的大床摆在屋子中央,娘正坐在床边给她缝被褥。
“阿渊姐,婶儿的针线活真好。”李青儿一脸羡慕的说。
顾晚谣笑笑:“想学让娘教你,赶明儿你跟我去张郎中家,郎中说你做的饭菜好吃。”
孙老大一听这话,放下手里的榔头,“阿渊,那你呢?”
“郎中收我为徒弟,我跟着他做药童就行。”
“徒弟?”
顾晚谣眼神微微闪了闪,“爹,以后等我学成了,看病养活你们。”
话音刚落,就听到大门被敲得砰砰砰直响。
李青儿手脚快,“我去开门。”
顾晚谣不放心,朝爹打了个眼色后,迅速跟出去。
大晚上的把门敲成这个德行,除了孙家人,没有别人。
门打开。
果不其然,就看到孙家二老气势汹汹的站在门口。
顾晚谣把李青儿往身后一拉,沉着脸问:“你们来干什么?”
孙老娘一手叉腰,一手指着顾晚谣,破口大骂。
“好你个吃里扒外的小贱人,居然敢偷我们孙家种在后山的野山参去卖,把银子给我吐出来。”
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。
顾晚谣在掏银子买下青儿的时候,就知道野山参的事情瞒不住。
“孙老娘,你说后山的野山参是你们家的,敢问你们家种在哪个山坳里?”
他手上没有兵器,只出拳,拳风阵阵。
张郎中转身,拎出个煤炉,上面煎着正翻滚的药,他把药罐打开闻了闻味,又合上。
“对了,那丫头片子的身世我让人查了下,大有来头。”
少年行拳突然变快,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说的话。
张郎中气得胡子翘翘,一边打拳,一边唠嗑,也不耽误他多少事,偏偏他一本正经。
“那个高氏也大有来头,你知道她娘家是谁吗?”
少年一个跃身,身子轻巧的在空中翻了几个跟斗,落在远处,继续打拳。
张郎中:“……”
不死心!
他跟着走了过去,正要开口,少年收了拳,淡淡开口:“明天别让人家小姑娘饿肚子。”
张郎中突然笑了笑,“你个瞎子,怎么就知道人家小姑娘饿肚子?”
“她今天要不吃点瘪,你会心情好到喝酒?”
“你他娘的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?”
少年一提长袍,眯了眯眼睛,“都不容易,得饶人处且饶人,至少她做的饭菜,人能吃。”
“我做的难道就不好吃吗?”张郎中气得脸都绿了。
少年沉默了一会,“你做的,只能喂猪。”
狗日的!
张郎中气得朝少年竖了竖拳头,胡子翘得都快飞出整张脸。
少年勾勾唇 ,“虚怀,别冲我挥拳头,你打不过我。”
“……”张郎中惊得目瞪口呆。
这货,到底是不是瞎子啊?
……
此时。
谢玉渊心里像油煎了似的,急得不行。
一转身,正好对上看门黑狗绿幽幽的眼睛,心中一动,死马当活马医吧。
她猫着腰冲过去,拿起藏在袖口的竹针,用尽一身力气朝黑狗屁股上扎过去。
黑狗原以为主人是来撸它的,哪知道屁股上挨了重重一下。
“汪,汪,汪……”
嚎叫几声后,朝孙老二冲过去,一口咬住了他的裤管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