池岁指甲嵌进手心,在寂静的空间里,她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刺在了苏瑾平心口。
“哥,毕业后,我应该是要回苏州去了。”
话音刚落,苏瑾平腾的一下站了起来,
池岁抬了抬头,她眼眶渐渐微红,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人。她张了张嘴,却发现什么话都说不出口。
苏瑾平一直以为池岁在这里,她会一直在这里,他终于又有了归属感,可现在,池岁告诉他,不久后她毕业了就要离开。
“哥,我……”
苏瑾平抬了抬手,制止了她的话语。
“岁岁,哥现在心情有点乱。我想一个人待会儿,你吃好了就去休息,碗放在这里,我一会儿过来收。”
说完,苏瑾平狼狈地离开了这里,他回到了房间,把自己隔绝在房门之内。
坐在餐椅上的池岁,伸手遮了遮眼睛,就算她哥再生气,也还是记得让她吃了饭什么都别管。
为什么,她总是做不到两全。
房间内,苏瑾平站在窗户面前,他手里夹着一根烟,没点燃,他还记得,池岁不喜欢烟味。
小时候,是他主动提出让池岁跟着外公回苏州,他选择牺牲掉自己,成全他的妈妈和妹妹。
可在这座牢笼里待久了,他也会累。
四年前,得知池岁到京城读大学的时候,他又惊又喜。
苏家对他来说,是禁锢,他终于等到了她来陪伴他,是不是他太贪心了,有过四年温暖后,再也不愿意回到那个冰冷的牢笼中。
苏瑾平站在窗户面前,久久不能平静。
池岁还是收拾好了碗筷,她坐在客厅沙发上,纠结了很久,给她外公池荣毅打了个电话过去。
电话声响了好一会儿,那边才接。
“岁岁啊,外公都快睡了,怎么这个点打电话?出什么事了?”
隔着电话,池岁也能听到她外公精神抖擞的声音。
“外公,”
池岁声音有点儿哑,听着像是哭过,可她只喊了一声外公便不再说话。
这么些年,她难得情绪外露,池岁又是池荣毅从小亲手教导出来的,老爷子足够了解她。
只算了算时间,就大概猜到了她是因为什么事。
“岁岁啊,外公从小教导你,要不忘初心,方得始终。家里不需要你担心,岁岁需要做的就是过好自己的生活,你看看你现在做事瞻前顾后,犹豫不决像是什么样子?枉外公这么看重你。”
老人家难得对她生气,话说的比任何时候都要重了点。
“外公知道你在怕什么,但岁岁,人都有生老病死那一天,你不可能永远守着我们,现在交通这么发达,随时都可以回来,你想留在京城外公都懂,咱们岁岁不是贪图荣华富贵,是舍不得你哥。”
池荣毅这辈子唯一亏欠的,就是他那个亲外孙,当初把他留在了那样的一个家里,这么多年不是没有后悔过的,可他知道,他带走一个池岁都很难了,更别说带走苏瑾平。
“外公,是我让您失望了。”
池荣毅叹了口气,这孩子什么都好,就是太拗,始终觉得要在他们身边才是陪伴。
又因为对苏瑾平亏欠,想要弥补,她什么都考虑到了,就是没考虑自己。
“岁岁,外公只说这一次。你只需要过让你开心的生活,陪伴不是说你非要守在我们身边,我们现在都过得很好,你大学四年没有长期在家,我们不照样过了吗?”
老人家尽量开导她,她未来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,这大概是她人生要迈过的第一道坎。
“我们活在世上,不是为了别人而活。”
池岁眼泪顺着眼角流出,她吸了吸鼻子,点了点头,“我知道了,外公。”
池荣毅松了口气,又安抚了她几句,才挂断了电话。
池岁擦了擦脸,转身往苏瑾平房间门口走。
她站在门口,犹豫了很久,才开口。
“哥,你睡了吗?”
没人应,池岁以为他生气了,低垂着脑袋,气压有点低。
不到一分钟,门开了。
苏瑾平站在门口,看了她一眼,微微皱了皱眉。
“这么大了还哭鼻子?池岁岁,你是真不知羞的?”
他微微俯身,拿纸巾给她擦了擦眼睛。
“是哥不好,当初是哥做的选择,现在不应该拉着你,我们岁岁要做快乐的小天使。”
苏瑾平情绪已经收起来了,可池岁却更难受了,她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,摇了摇头,声音哽咽。
“哥,我留下,我留在这里。”
苏瑾平顿了下,他看着池岁,似乎不太敢相信他听到的。
池岁被他脸上的迷茫刺了刺,越发难过。
“哥,我不走了,京城挺好的,找工作也多个选择,我之前实习的报社也想留我,我也有好朋友在这里。”
苏瑾平眼眶渐渐湿润,他伸手揉了揉池岁的头发,声音苦涩。
“可是岁岁,你不是还要守着外公和妈妈吗?哥都懂,其实我们每个人都被禁锢着,不仅是哥,我们岁岁也是。”
池岁摇了摇头,“我和外公说好了,外公说我想留在哪里都可以,陪伴不是说我要一直守着他们,这几年我没在苏州,他们也过得很好。哥,现在我最开心的事,就是有你在我身边。我留下。”
苏瑾平喉咙滚了滚,他伸手抱了抱她,声音暗哑。
“岁岁,不要给了哥希望又让哥失望,答应留下了,以后就不能一个人偷偷走,哥哥会陪你一起回苏州。你不能不告而别。”
这么些年,苏瑾平每年都有回去苏州看望他们,只是他每次最多待个两三天就离开了。
池岁伸手抱了抱他的背,“哥,我答应你。”
苏瑾平缓和了好一会儿,才松开了她,又伸手在她头上拍了拍。
“以后搬到哥这里来住?哥也没有在苏家住,咱们兄妹两人住这里,要是岁岁觉得小了,哥再换个大点的房子。”
池岁摇了摇头,“这里挺好的,我跟着就搬过来,不过我还要回学校拍毕业照拿毕业证,到时候,哥,你得负责接送我!”
两人说开后,相处模式又回到了往常,苏瑾平自是什么都依着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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池岁小口吃着西瓜,这个时节天气有点闷热,她又刚好生理期,今天还加了班,整个人有点疲,她吃了一小块就放下了手中的盘子。
苏瑾平自她来了之后,就没再和众人说什么话,就坐在她旁边。
“不舒服?”
他记得池岁挺爱吃西瓜的。
池岁这会儿正从包里拿出手机,在回舍友的消息,她平时这个时间已经回学校了,宿舍几人见她一直没回去,在群里艾特她。
池岁抬了抬头,回消息的手顿住。
她抿了抿唇,要怎么说?说生理期不太有胃口?
“没有,就是夏天有点热,胃口不是很好。”
苏瑾平点了点头,他看了眼时间,起身和沈星元打了个招呼。
“二哥,我还有事就先走了,改天咱们再聚。”
沈星元看了他一眼,又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池岁,笑了笑。
“行,改天咱们再重新约。”
他们一群大男人喝酒,嗓门儿也挺大,包厢内也就只有酒和水果,怕是苏瑾平那个妹妹不太习惯,他也没强留。
顾沉舟本来正靠着沙发,听着这兄妹二人说话,没成想人就要走了,他微微坐直身体,转头看了苏瑾平一眼。
池岁刚好从沙发上站起来,她不喜欢这种场合,苏瑾平也知道她不自在,主动提出了先走。
“三哥,回头我把你的私人号码发给池岁,再把她的号码给你一个,要是她遇到麻烦了给你打电话,还请三哥照拂一下。”
苏瑾平让池岁过来的主要目的也是这个,至于吃饭,他带池岁回他在外面的房子里给她做。
顾沉舟嗯了一声,他这会儿手里拿着个抱枕,指节修长的手指陷入了抱枕里面,他抬了抬眸子,挺懒散的往沙发上靠了靠。
苏瑾平笑了笑,揽住池岁的肩膀,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。
身后,顾沉舟看着两人的背影若有所思。
两人走后,包厢内的气氛又活跃了起来。
苏瑾平向顾沉舟还有沈星元介绍池岁的时候,声音挺低的,池岁一向不喜欢和苏家扯上关系,他也就没大肆宣扬两人的关系。
这会儿两人走了,包厢内有几个沈星元的朋友开始窃窃私语。
“那是苏少女朋友吧?长得可真正,又白又漂亮。”
顾沉舟正慵懒的靠在沙发上,听到这话,微微抬了抬眸子。眼里染上了一层寒意。
离他近一点的沈星元感觉到包厢内温度似乎骤然降低,他下意识偏头看向这里气场最强的男人。
顾沉舟手里把玩着打火机,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刚才说话的人。
沈星元心下一咯噔,他怎么就忘了刚才苏瑾平走之前说过的话,那可是他妹妹,他还托顾沉舟照看着。
他们四人交情颇深,苏瑾平的妹妹自然也算是他们的妹妹,尤其刚才顾沉舟是应下了苏瑾平的话,已经把池岁划到了他们这个圈子。
他在顾沉舟开口前先说了话,“那是苏少的亲妹妹,没有对外公开,你们知道就行,别在外面乱讲,要把苏四得罪了,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。”
顾沉舟见他还有点眼力见,便没再说话,他拿起手机看了眼,苏瑾平已经把池岁的电话号码发给了他。
他坐直身体,储存到了通讯录,又犯了难,备注什么?
苏四的妹妹?
犹豫了一下,顾沉舟按了键盘,存上了两个字。
池岁。
苏瑾平带池岁回到了他自己居住的房子。
“这房子是哥和几个朋友搞投资挣到的第一桶金买的,和苏家没关系。”
两人到了小区,池岁的脸就皱着,到了电梯按了楼层后,苏瑾平就解释了两句。
池岁的小脸渐渐舒展,哦了一声。
“哥哥真厉害。”
苏瑾平啧了一声,“你这个语气,我怎么就听不出半点你夸我的意思?”
池岁一脸正经,看着苏瑾平。
“我哥哥最厉害!”
她又重复了一遍,声音大了点,苏瑾平笑了笑,伸手摸了摸她的头,“饿了吧。等到家了,哥给你做饭吃。”
话音刚落,电梯叮的一声停了,电梯门开后,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。
苏瑾平一边解指纹锁,一边轻声和她说着话。
“这个房子平时没人过来,只有我在这里住,哥给你录个指纹,你要有空了就过来,要是哥不在,你也能自己进去。”
池岁哦了一声,微微侧了侧身子,脸上扬起了灿烂的笑容。
“那多不方便啊?要是哥哥哪天有了女朋友,我过来打扰到你怎么办?”
苏瑾平正在给她录指纹,拉住她的手按在了上面,没好气的哼了一声。
“别是你偷偷交了男朋友怕我知道不敢过来。”
池岁收回了手,小声嘀咕。
“明明是在说你,好端端的扯我身上干嘛,”
苏瑾平耳朵挺灵敏的,听到了她的碎碎念,打开了门,让她先走了进去,他关了门,又从鞋柜拿了双鞋放在了她面前。
“交男朋友可以,但得带来让哥哥把把关知道吗?我们岁岁长大了,谈恋爱了很正常。”
苏瑾平话里带了点试探的意味。
池岁哦了一声,“知道了。”
苏瑾平见她不上套,又问了一句,“真谈恋爱了?”
池岁往沙发上走,她随手拿了个抱枕,坐到了沙发上。
“哥,我要谈恋爱了,这个时候应该是和我男朋友在一起,而不是在这儿饿着肚子还要被你三堂会审。”
这一来一回的折腾下来,现在都快十点了,池岁早就饿的不行了。
苏瑾平伸手拍了拍脑门。
“哥错了,太久没见到你,忘记正事了,坐一会儿,马上去给你做饭。”
说完,苏瑾平走进了厨房。
池岁松了口气,她收起脸上的笑容,拿起手机回了宿舍群的消息。
江浅柠:『岁岁?今天怎么还没回来?』
池岁:『我在我哥这里,加完班他打电话说要一起吃饭,今天要晚点回来。』
程霜:『那岁岁你回来路上注意安全。』
池岁笑了笑,回了个好字。她们这栋宿舍和研究生的是同一栋,没有门禁。
宿舍里只有三人,临近毕业,大家都挺忙的,程霜和江浅柠是京城本地人,但她们嫌弃家里人平时管她们严,就干脆住了学校宿舍。
三人同住了快四年,感情深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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