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晓云进叶家大门的那天,离我妈去世不过半年,我正木木地坐在院子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,啃着手指甲。
我的奶奶刘巧云,正在杀那只她养了好久的宝贝下蛋母鸡。
她一改往日的病歪歪,走路都带着风,笑容压都压不住,脸上的每条皱纹仿佛都在歌唱,心情好得很。
枯瘦发黄的手,动作麻利,一气呵成,很快老母鸡就被打理得干干净净。
她回过头无意中看到了我,眉头皱了皱,一向刻薄的她,刚想啰嗦些什么?
“老娘,晓云来了!”
这时我爸叶海峰打开院子门走了进来,他脚步轻快,眼底眉梢都流露着喜悦。
身后还跟着个长得文文静静的漂亮姐姐,她穿着和我小姑一样的大尖领子衬衫,喇叭裤,胸前斜挎着一个草绿色帆布小包。
刘巧云也顾不上数落我了,她急忙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,捋了捋头发,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意,飞快的迎了上去,大声招呼着“晓云来了啊!
快,快屋里坐。”
经过我身边时,也没忘了用她的吊梢三角眼斜我一下,“哼”便匆匆进屋倒水去了!
对我的厌恶真的是毫不掩饰。
我有些不知所措慢腾腾的站了起来,这时一股甜而不腻,浓郁的桂花香味传了过来,是那位姐姐手上提的糕点。
我不由“咕噜”咽了一下口水。
我爸尴尬的笑了笑,转过身狠狠盯着我,下意识的我抱住了头,像以前无数次犯了错一样,以为要挨打了。
“这是你女儿吗?
挺漂亮的……”她话还没说完,我爸搓了搓手舔着脸说“晓云,以后我们生个更漂亮的。”
“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?
今年几岁啦?”
那位漂亮姐姐白了他一眼没搭理。
我转过头望了望叶海峰,他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。
我怯生生的说“我,我叫叶小妮,今年7岁。”
“噢,你叫小妮啊!
这名字可真好听,给,吃糖。”
她笑嘻嘻的从小挎包里掏出了一把花花绿绿的糖递给了我。
我偷瞄了我爸一眼,见他没说什么,我手忙脚乱接了过来。
“谢谢姐姐”我轻声道着谢。
“没事”她摸了摸我的脸,和我爸走进了屋里。
我望着她的背影有些懵。
这是我和秦晓云的人生第一次交集,从此以后她便走进了我的生命里,并深深影响了我。
那一天我叔叔叶海军,小姑叶海英也回来了,他们终于盼来了一个有文化的嫂嫂,表现得非常热情,嘘寒问暖与对我妈的冷淡形成鲜明对比。
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,笑声阵阵,杯盏交觥,其乐融融。
我一个人端着小破碗躲进了我黑漆漆的小屋,含着热泪吞咽着残羹冷饭,那些热闹与我无关。
我终究是个多余的。
当天夜里秦晓云留了下来,睡在我妈曾经睡过的床上,一墙之隔的泥瓦房并不隔音,我听到了吱呀的摇床声,我爸叶海峰粗重的喘气声,夹杂着她轻轻的哭泣声。
我默默爬了起来,偷偷溜了出去,泪水模糊了我的眼,我向村口的池塘边走去,想和我妈说说话。
躺在湿滑的塘埂上,看着天上最亮的那颗星,就像躺在我妈温暖的怀抱里。
因为她曾经说过,我是她最珍贵的宝贝,就算有一天她死了,也会变成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永远守护着我。
露水打湿了我的脸,像我妈当年流下的泪。
以前同龄的小伙伴说我是野种,我懵懂无知去问我妈“什么是野种?”
她流着泪抱着我说“他们在瞎说呢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