鸳鸯正说着话,她身后的唐舟忽的一顿。
他停了步,抬起眼皮似察觉到了什么。
“别说话。”他道。
“嗯?什么?”
“你先别说话。”
唐舟闭上眼睛,摒弃耳边呼呼的火把声,动了动耳朵仔细去听。自眼睛失明后,他的耳力确实增进了许多,常常可以同时在多种声音里准确的捕捉他想要的声音。
鸳鸯举着火把凑近他去照了照,不明所以。
“那边,那边有声音。”
唐舟指着左侧位置,神色坚定。
鸳鸯不由得捂嘴了嘴,的确,她家小姐的确就在那个方向,可这也是因为她提前就知道的缘故,而眼下天色这么黑,她方才也是分辨了好久才确定她家小姐的位置,差点就要找不到。
这个唐舟,他是怎么发现,如何听见的?
这离沈枝熹那儿还有些距离,她正要将唐舟往那边引呢,却不想他倒是先发现了,还说听到了声音,她不免心中惊奇,明明她什么也没听见。
“你听到了什么?”她问唐舟。
唐舟却已经抬脚往那儿去,只留下三个字,“求救声。”
“啊?”鸳鸯越发糊涂,她怎么没听见求救声。
不等多想,唐舟都已经走出去好远。
尽头处,有一座断崖,沈枝熹的声音就是下面传来的。
崖不算高,也就两三人的高度。
崖下,沈枝熹定定的坐着,想着他们怎么还没来。
“白铃兰!”
听见声音,她浑身一震,立即站起来。
唐舟的声音由远而近,她立即出声指引,“唐舟,我在这里,你小心一点,前面有个小悬崖,你别掉下来了。”
看见唐舟出现在崖边,沈枝熹仰着头浮上肆意的笑。
笑里透着游戏胜利的痛快。
“铃兰……”
唐舟微微俯身,急切地要确定她的存在。
“你小心,别踩空了。”
真真切切就在耳边的声音,让唐舟重重舒了口气,“你别怕,我下去带你上来。”
他有轻功在身,这么低的崖自是难不倒他。
听她声音,他便能确定崖的大概高度,纵身一跃轻轻松松就到了她身边,沈枝熹亦是上前扶了他一把却被他反手抓住手腕。
“你没事吧,受伤了?”他问。
“不碍事,就是脚扭到了然后磕了下头就晕过去,这才刚醒不久。不过我挖了好些草药呢,都是对你的伤有好处的,你看……”
她转身要去拿背篓,却被拉住走不开。
“唐舟,你先松手。”
“唐舟?”
唐舟抓的她很紧,面目紧拧却不说话,有些吓人。
“唐……”
“你知不知道,若刚才错过了你,你可能要一个人在这里过一夜。”
“…我。”沈枝熹不住的想要抽回手,被抓的实在有些疼,“这不是没事吗,过一夜就一夜,只要草药还在就不算亏了。其他的,就是脚扭伤了,过几天的婚礼可能会有些不方便,但现在已经没那么疼了,我想应该是没有问题的。我…我没事的,我先去拿背篓……”
一转身,却突然听见唐舟令人心跳的声音响起说。
“我娶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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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s:先说好了,日后你们不能因为心疼舟舟而骂我哦~
沈枝熹恍惚了一下,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其实,她设计这么多本就是为了唐舟的这一句话。
可真听他把话说出了口,又是在这样的情境下,况且她也没有防备,乍一听见,确实震惊不已。
“你……”
她正开口确认,唐舟却将她搂腰一抱,足尖点地瞬间就带着她跃上崖顶。
稳稳落定之后,他又弯腰示意沈枝熹趴到他背上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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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舟的眼睛是看不见,但方才对付那两个家丁的震慑是实在的。
再说,崔妈妈也不可能真的和他起冲突。
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,也自然没有再留下的理由,免得出岔子露馅。
“行,算你这瞎子有点本事,也是我今日带的人手不够,我先不与你纠缠。改日,我再多带些人来会你,总之,白铃兰这门婚事已经定下了,谁也改变不了。”
说完,她就带着两个家丁离开了院子。
马车驶远,唐舟身子一软险些栽倒下去,还好沈枝熹手快。
“香草,快去拿钥匙。”
鸳鸯应声离开,去拿唐舟屋门的门锁钥匙。
“我扶你过去。”沈枝熹紧紧搀着唐舟,挽着他转身,“小心,慢一点。”
定眼一瞧,唐舟胸口的白衫竟又渗出了血。
伤口又崩开了。
鸳鸯很快拿到了钥匙,开了门又跑下台阶来帮忙一起扶着唐舟上去,将他搀去床上,他撑不住,连坐都坐不稳就倒了下去。
“唐舟!”沈枝熹急了一下,立马又吩咐鸳鸯说:“去打水。”
鸳鸯跑开后,沈枝熹便俯身拉开了唐舟的衣襟。
伤处流了很多血,皮肉都和里衣粘在一起了。她拧着眉,一点一点将衣服扯开,许是从未处理过这样的事,手有些发颤。
为方便处理,她又索性扯下了他整个上半身的衣服。
这回没了欣赏之意,心里只觉得不舒服的很。
不多时,鸳鸯端着水回来。
沈枝熹用沾湿的毛巾一点一点的擦拭他身上的血,可刀伤的位置血一直流个不停,毛巾从边上轻轻带过都会牵动伤口,从而引出里面的血。
不过几下,脸盆中的水就已经全是血色。
“小姐,止血药拿来了。”
鸳鸯很紧张,一时都忘了改称呼,所幸现在唐舟昏迷着听不见。
扔下毛巾,沈枝熹接过止血药粉就将之洒在唐舟的伤口上,厚厚几层下去,血终于不再继续往外冒。
包上绷带后,又脱下了他的衣服只留下下面的裤子。
接着,两人合力小心搬动他的身子让他躺的好一些,最后将被子盖上却也只敢盖到腰腹处,怕压到他的伤口。
一直到出了门,沈枝熹都是心不在焉的。
“小姐,我感觉唐舟公子其实挺好的,他身负重伤却愿意不顾危险救我们。或许,他是不一样的呢,或许……”
“没有或许!”
沈枝熹回了自己的屋子,将门合上没有去看对门一眼。
“曾经,秦沐不好吗?”
她关了门却没有转身,而是一直面对着门板,眼睛微微发红。
“当年秦沐为了我被堵在巷子里差点被打死,那个时候,他不好吗?我信那个时候的他是真心的,当年可真好啊,我们两小无猜无忧无虑,彼此的眼睛都是干干净净的。”
“可……人是会变的。”
“或许从他家一夜之间突遭变故,父母双亡的那天起,他就变了。只是我一直同情他心疼他,从来没发现而已。我怕,我真的怕了。”
说着,吸了吸鼻子。
旋即转过身往桌前去,坐下后抱臂趴在了桌上。
“你说,他和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,这么多年,这么多年……即便没有了男女之情,可总也有从小相识的情分在的,他怎么能有要杀了我的念头呢?为了夺我的家产让他秦家东山再起,他竟然想在成亲后杀了我?”
“所以,一个素不相识的唐舟,你要我拿什么去赌?”
“不要心疼男人,会没命的!”
“……”
鸳鸯说不出话,被沈枝熹说动了也觉得她说的没错。
“对不起小姐,刚才是我失言了。小姐说的没错,从小一起长大的人都能忍心对你下杀手,何况是不认识的唐舟。即便他眼下的确是挺好的,也不代表他以后不会变。”
沈枝熹回头拉了拉鸳鸯的手,笑说:“我没怪你,不说这个了,你也累了,昨夜回来的那么晚早上又起的早,你快回去补补觉吧。快去,我也要歇会。”
“那好吧,小姐你不要胡思乱想,就照你自己想的去做就好。”
“好,你放心。”
鸳鸯苦着脸离开,沈枝熹也苦着脸又趴回到桌子上。
回过头,半开的窗户正对着的就是唐舟那边的窗子,那边的窗户仍旧是大开的,看着,她就不自觉会想起方才唐舟从那里跃出来的画面。
“我还等着你给我报恩呢……”
……
一直入了夜,唐舟都没有醒。
午时请过大夫,说他没有大碍,就是动了武导致头上的血块遭受到压迫,这才头昏晕过去,多休息会好的。
他一直不醒,脸上的汗水却不断。
一摸,还有些烫。
沈枝熹拧了热毛巾敷在他的额头,坐在床前守着。
她趴在床上,细细打量着唐舟的侧脸,忍不住伸了手,食指指腹轻轻的从他鼻尖滑过,慢慢往上,滑过眼皮到眼尾,又从眼尾往下掠过耳廓,再转弯沿着脸颊轮廓去到他的唇边。
停了停,见他还是没醒便将指尖点了上去。
停在他的下唇,软软的点了两下。
她觉得好玩,低低笑了一声。
可紧接着又似受到惊吓,倏地收回了手。
因为,唐舟的眼珠忽然转动了几下,她紧盯着看,半晌都没见他睁眼,这才放心,想来他定是做了什么不太安生的梦,亏她吓一跳,还以为他要醒了呢。
她撑着脑袋,继续盯着他看。
随着他盖着眼皮的眼睛持续不断的滚动,她的喉头竟也莫名跟着滚了起来,平白咽了多下口水。
而后,不知怎的……
心一痒便站了起来,对着他的唇吻了下去。
那一刻,只觉得周遭的一切全都静止了,只有唇上发软的触感被无限的放大,难以言喻。
风吹过,吹的窗子咯吱发颤。
她这才惊醒,猛地退开。
这会儿,她的心脏才后知后觉的开始乱跳,跳的她心虚的很。
不时,唐舟也睁了眼。
她正低头离得他很近,近到能清晰感受到彼此的气息。
“谁?”唐舟第一反应便要动手。
沈枝熹慌忙退开,急急出声,“是我,你…你发烧了,我给你盖热毛巾好助你退烧,眼下毛巾凉了,正要换一换,你就突然醒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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